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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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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鳶盯著汪達懷斯看了很久。

對方從剛才開始就嗯嗯啊啊,拽住自己袖口不放。

“怎麽了?”她蹲下身摸摸他的腦袋。

汪達懷斯吧嗒吧嗒眨了眨眼睛,嘴裏咿咿呀呀地,伸出手要浮鳶抱抱。

這下便輪到浮鳶犯難了。她做不來帶小孩的事,更做不來帶東仙要寵愛的小孩的事。再瞧瞧汪達懷斯,伸著雙臂,滿臉期待。

她心一軟,輕輕給了孩子一個擁抱。

汪達懷斯將腦袋埋在浮鳶頸間高興地蹭呵蹭,正嗯嗯呀呀到一半,突然被人拍了拍後腦勺,老大不情願地離開頸項,看著浮鳶。

“要和我去西殿喝茶嗎?”

當浮鳶異常親切地問出這句話時,東仙要在會議室一邊聽著藍染吩咐,一邊打了個寒顫。果然,人與人是會互相影響的。如同現在,她正笑意盈盈地坐看汪達懷斯對沖水後茶葉的緩緩舒展而面露驚奇。如果說誘拐小孩這種事只有市丸銀會做的話,那麽她正不折不扣地沿襲了他一貫招惹是非的本領。

當然,從浮鳶兩秒鐘前為該事件定名為“邪惡拐帶計劃”——盡管完全不邪惡,這一點還是能夠勉強看出,她並非一時興起。

等杯裏的茶葉都慢慢沈底,汪達懷斯又開始向杯中冒出的熱氣朝浮鳶呼呼地吹,吹一口還會停下看看浮鳶反應,若是她沒生氣,那雀斑孩子就更樂此不疲了。

浮鳶右手托腮,笑看對面玩樂的孩子,心裏有那麽一瞬,想起了那個同樣有事沒事喜歡做些明目張膽而又孩子氣的惡作劇的銀發男子。她撇撇頭,阻止自己,再不停下的話,可就當真沒完沒了了。

汪達懷斯不知何時從圓桌對面挪了過來,蹲在浮鳶身邊,兩只手順勢搭在她腿上,他癟著嘴,那雙本該充滿神秘色彩的紫色眼眸裏滿是孩童般的單純,像是在表達某種不滿。

浮鳶瞥見一旁的茶杯,熱氣早已消散,正孤零零地被晾在那兒。她了然一笑,閑著的左手捧起汪達懷斯的側臉,好脾氣道:“覺得無聊了,是麽?”

“唔……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面對一個半天說不全一句話的破面寶寶,浮鳶疼愛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側過身來正對汪達懷斯,隨後騰出右手伸到他眼前,只一個親和的笑,她食指指尖所凝起的湛藍靈壓便徹底奪了孩子的目光。

“啊…啊…”汪達懷斯瞄準,一把伸手攥住了這一點熒光,湊近放到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松開一條指縫,探頭往裏瞧。

“它不會逃跑的。”

“…唔…”

他將信將疑地打開手掌,那顆湛藍便在他的掌上翩翩起舞,靈動跳躍著。

“……啊……”

汪達懷斯看得目不轉睛,嘖嘖稱奇,卻忽然察覺浮鳶趁機在自己鼻尖一點,放下了什麽東西。他嘟了嘟嘴表示抗議,順手將鼻尖上的東西取下,放到眼前定睛一看,立刻興高采烈起來。

浮鳶暗自慶幸當初向卯之花隊長學習了這些擁有漂亮色彩的靈壓治療方法。以致現在汪達懷斯手中不僅有了湛藍,還有了瑩瑩墨綠。

她辭色柔和地看著汪達懷斯,思忖著是什麽原因使這個很喜歡東仙要的破面,會對自己產生如此的信賴與好感。呵呵,那麽討厭自己的東仙要該氣結了吧?

她愜意坐著,隨手舉杯淺飲。汪達懷斯正無比認真地研究著兩顆靈壓的運動軌跡,靈壓在他面前交替盤旋飛舞,就像現世的螢火蟲那般充滿了生命力,浮鳶便就那樣,享受著和汪達懷斯的片刻清閑。

“對了,汪達懷斯,”她像是想了起什麽,一下坐直身子,把汪達懷斯拉到面前,鼻尖碰著鼻尖,“我教你唱歌吧?”

“你給我適可而止!”

挑眉,逸笑,浮鳶聽見身後的滿腔怒意,知道主角來了。

東仙要臉色鐵青,腰際清蟲呤呤作響,卻看見汪達懷斯滿臉歡樂,在向他嗯嗯啊啊地打招呼,便只能強壓怒氣,一步步剁著地面走上前來。他連看都不看一眼浮鳶,居高臨下低頭打量了一下蹲在地上的破面寶寶,然後提手拍了拍寶寶的頭頂說:“回去了。”

“東……啊…嗯…仙……”汪達懷斯拉住了正要舉步的東仙要的褲腿,又回頭看看浮鳶,有些戀戀不舍。

“下次再來玩吧。”浮鳶溫和笑著發出邀請,全然不顧一旁東仙猛飈的靈壓。

東仙要極度郁悶地領著汪達懷斯往外走,而她起身,朝他背影稍稍行禮,婉言了一句“一路走好”,臉上便浮出了寬慰的笑。

“他可是來得比你還快呢。”她微笑著說,轉身挽住了走近她身側之人的胳膊。

“小鳶就為這事綁架我們總括官家的孩子?”銀發細目,市丸銀邪魅笑道。

“嗯……東仙要比我想象中溫暖得多,而且……”浮鳶輕輕倚靠在他肩頭,目光註視著東仙要與汪達懷斯離開的方向,平靜而安寧地補充,“我喜歡那個場景。”

她含笑,悄悄牽起了市丸的手,轉頭與他相看,他身後大片的夕陽和著猩紅染滿了她的雙眼,她澄澈的墨色也浸沒在他的眼中,兩人任由夕陽拖曳著身影,相視一笑。

“我也喜歡牽著這只手,看看能走多遠。”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阿丙、mjm、安瀾紫黛、一個人的快樂的支持~

番小外 四

盛夏,本該是開著煙火大會,大家聚在一起談笑風生的熱鬧時節,而雙殛一役遭受重創的瀞靈廷有的卻只是壓抑的氣氛與死一般的沈寂。十三番隊匯集的瀞靈廷,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陷入高度緊張狀態。盡管隊友們見面還是會打招呼,各隊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善後工作,可仍然有什麽東西,自從藍染一行以極為傲慢的姿態離開後,就像根芒刺,紮死神們的心裏,說不出,道不盡。

三番與九番隊至少還有副隊長撐著,而五番隊的情況卻著實令人堪憂。隊長叛變,副隊重傷,三席失蹤,如果不是八番隊隊長將手中隊務交托給副隊,自己親自過來臨時主持五番隊務,五番隊可能早已潰不成軍。

京樂春水剛一上任,便命人停止了對三席的搜查。早些他和浮竹被請去朽木宅邸的時候還有過納悶,心裏奇怪養傷在家的朽木白哉怎會破天荒地請平日並不熟絡的他們過去,直到在地下訓練場見到浮鳶後,這才在驚愕中恍然大悟。

浮鳶被卯之花隊長看見從四十六室全身而退,即使自己願意相信叛變之事與她無關,但考慮到先前和市丸銀的關系,其他隊長的看法就不好說了。時過半月,她藏身於朽木家中,想必也是處境艱難。

黃土遍野,高丘聳立,朽木家被棄置許久的地下訓練場一派荒涼。浮鳶遵循玄夜的指點,已靜心練成卍解。最近幾日進行的是斬術招式技巧的訓練。她握著普通刀具,揮刀揚沙,丘石便應聲碎裂。浮鳶收刀回頭向後探望,玄夜正立在她後側不遠處,目光犀利,儼然一副冷面教官模樣。

“可以了。”他的聲音毫無起伏,說完轉身走向最近的丘石,席地而坐,動作幹凈利落得一塵不染。

玄夜充分履行教官職責,根本不顧及彼此的主仆關系,對浮鳶幾近嚴苛並且從不表現出絲毫讚許。仿佛浮鳶在他眼裏,只是個可能比常人更刻苦些、但同樣也需要磨練的學生而已。他看著她和市丸、和藍染發生這麽多事,卻不做任何評論。大半月來,除了必要的教導,他同浮鳶連半句閑談都不曾有過。然而,盡管玄夜看起來就屬於那種不愛言談的性格,也似乎對世事都漠不關心,浮鳶仍察覺得到,他有些心事。

畢竟他是她的斬魄刀。

浮鳶跟上去,與他面對面相視而坐。雖然認識這麽久以來,玄夜總是板著臉不多話,可比起初見時的他,總覺得少了些孤傲自負,他金色的帥氣的眼眸裏最近常沈澱出一種,不符合他那年輕臉龐的、成熟而深沈到令她難以揣測的思緒。

兩人相安無事的坐了許久,玄夜終於忍不住瞥了一眼浮鳶,不動聲色開口:“追得上嗎?”

“自然。”

“追上了以後呢。”

“阻止他。”

“……哪個他。”

“……藍染。”

“你對他下定決心了嗎。”

“他手上有一室人命。”

“那麽,下定決心了嗎。”

“……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玄夜盯著浮鳶審視片刻,分析道:“我能破了鏡花水月,而你同他的鬼道與縛道技能不分伯仲。他擁有崩玉,靈壓必定會勝於你,並且無論你掌握何等技巧,只要是正面抵抗,時間稍長,力量上差距的劣勢便會顯露無遺,你拿什麽贏他。”

浮鳶見玄夜說得合情合理,發出一聲讚嘆,遂又嘻嘻笑道:“我想去找浦原喜助先生問問,崩玉的強大必然會導致某種副作用。”

“趁人之危不符合你一貫的磊落個性。”

“以阻止他為優先,怎樣都行。”

“是因為你怨他當初留下你一人嗎……”

“不,”她柔和的目光穿過玄夜金色的蒼瞳,一如既往地面帶微笑糾正,“因為他是我的責任。”

“怪人。”玄夜簡練總結。

“哪裏怪了?”浮鳶假意面露不服。

“無論過去同藍染有過什麽,在屍魂界和你走得最近的卻是市丸銀。但從始至終,你都不曾提及他,難道在你眼裏,他當真只是個過客嗎?”玄夜嚴辭厲色,冷傲的聲音裏卻隱約帶著波瀾,“你不過是在努力避免自己會對市丸銀產生過多的關心。”

“……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麽,玄夜?”她站起身,拂了拂沾上的塵土,“你就像面鏡子。”

她說笑著轉身,不出所料地看見手中攥著白紗的朽木白哉風塵而來,便欠身行禮:“朽木隊長。”

“伸出手來。”他威嚴冷淡的臉上,眉頭微皺。

浮鳶乖乖伸手,眼見朽木白哉將帶來的白紗在她腕上旋了兩圈,緊緊一系。

“這是……”

“靈壓抑制裝置。”

“這是銀白風花紗啊!”她一臉詫異,表情混雜了不可置信與受寵若驚。

“浮鳶,總隊長要見你。”

他目光中的深意落在浮鳶眼裏,和這句通告一起令她心底一沈。她略微側頭,眼角餘光掃到玄夜,留下一句:“我去去就來。”

染上了夜色的瀞靈廷肅穆、寧靜、詭異。不同於其它番隊,一番隊隊長由於多了個總隊長的頭銜,處理公務的地方就順理成章地從“室”變成了“樓”。他甚至可以在一整層樓面裏只擺上一套桌椅,也不會背上浪費國土資源的罪名。

這是從前市丸銀口中的腐朽,屍魂界處處強調的等級制度,所形成的現象之一。

浮鳶登上了樓,這一整層中,唯有總隊長幾案上點著的油燈發出橙黃色明滅光亮。山本元柳齋重國坐在案後,仔細翻閱著近幾天各隊呈交的文件報告。他雖年事已高,但那種威嚴卻正是經過了歲月的歷練,刻骨到讓人不寒而栗。

浮鳶隱於漆黑夜幕中,語調平穩:“山本總隊長。”

山本隊長早知浮鳶到來,不緊不慢地合上文件,往案上一放。

“走上前來。”他命令道。

浮鳶的身影從光影嵌合處漸漸浮現,一襲白色囚衣,腕上系著兩指節寬的銀白風花紗,目光毫不逃避地直視山本。

他眼神逼人地註視了浮鳶一會兒,再次命令:“把你的右手伸出來。”

浮鳶便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靠近燈光。

她的手型本是修長好看,可在燈下一瞧才發現,右手虎口、掌心周圍全是些新結的繭子,不太厚,卻很紮眼。和浮鳶漂亮的雙手格格不入。

山本立即明白了她在這半個多月裏究竟幹了些什麽,同樣也明白了,她是懷有怎樣的決心來渡日的。

“五番隊三席浮鳶,”他不動聲色,“你可知道你有幫助藍染一行叛逃之嫌?”

“是。”

“但你卻還妄想能參與之後對叛賊的討伐行動。”

“是。”

“老夫記得上次見你時已明確說過,老夫可以給予你將功贖罪的機會,前提是,必須有三位以上隊長替你擔保。若是你中途叛變,便是出賣了他們的性命。”

“不錯。”

“但上次前來替你擔保的只有京樂春水和浮竹十四郎兩位而已。”

“我知道。”

“老夫本以為你是斷然找不齊三名隊長的。結果……”山本拉開手邊的抽屜,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浮鳶。

她定睛一看,啞然吃驚。

這是允許浮鳶參與行動的擔保證明,在十幾天前下面的落款還只有兩個,如今,有人用入木三分、端正俊雅的字體加簽了一名。

“他肩上有整個家族,卻也願意豁出性命來支持你一個小小的席官,相信你不會辜負了他的信任。”山本話中帶話。

“……所以,您是同意了?”

“五番三席,你該清楚倘若你有所異動,連累的將是四大貴族之首的當家。”

“是的,山本總隊長。”

“既然如此,老夫再開出些配得上這份擔保的額外條件,想必你也不會有所意見吧?”

“……您淡說無妨。”

“很簡單,你只需要……”

………………

玄夜獨自一人呆在訓練場裏。

上次浮鳶去見山本也沒帶上他。

從策略上說,這叫示誠。

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心裏一直在過濾浮鳶曾說過的話,然後腦海裏會一遍一遍不時重播著從前櫻花江邊的情景。他本該守護他的主人,他本該為她披荊斬棘,而百年之後,他那些未能做到的“本該”成了他最大遺憾。玄夜是因為感受到對方的極端自責與無法忍受的悲傷,才選擇了成全。現在眼看浮鳶正重新上演著他所見證過的故事,心裏的雜亂是可以想象的。

[“……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麽,玄夜?”

“你就像面鏡子。” ]

浮鳶對那個人,是認真的啊……

玄夜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有一種欲訴無門的悲涼。他摸了摸胸口,發現這種感覺正愈演愈烈。就像是一種名為悲慟的渾濁洪水,朝他洶湧而來,淹沒了他,而他,卻不顧會更快溺水的危險,還在掙紮。然後,潮水退了,只留下曠世孤寂,任由心中的痛,如利針般越紮越深……

等等,玄夜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會為了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感傷成這樣的。

那麽,這份心情只可能是……

他“唰”地爬起身,散大的瞳孔映出了浮鳶身影。

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己面前,雙手背在身後看不見動作,臉上竟卻是帶著如常微笑,清風淡語,溫和至極:“我們該出發了,玄夜。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我只需要……”

“手刃,市丸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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